十年情（八）
人物ooc严重，BE，慎入
顾剑一路上没有说话，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，我一遍又一遍的告诉他，“你别信那些鬼话，都是骗人的把戏。”
直到回到拾翠阁他连个眼神都未曾施舍给我，我没由来的心慌，强硬的扳过他的肩膀，说:“顾剑，你相信我，我一定会对你好的，我总会对你好的，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。”
他看着我，神情复杂，良久才说道:“别忘了你说的话。”
我长抒了一口气，总算哄好了。我看着他进门后也离开，路上微微感叹，没想到顾剑这样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，居然也信这些牛鬼蛇神之论。
三日后，明月来信：小枫，皇上夜至。
我紧锣密鼓地筹备所有，仔细过滤掉所有不利因素，确保一切都万无一失。
我抬头看见月亮的光落在树丫上，落下斑驳的黑影，零星的像是碎条儿挂在树丫上一般，柔和而安静。名玉坊里的小枫正在嬉戏喝酒，她扮作男人，笑得张扬肆意。
这一瞬间，我好嫉妒她，凭什么她就可以这么快乐，凭什么她的父王母后就可以将她保护的这般不谙世事，而我却连真实的情感都不能流露，灯光璀璨歌舞升平之下，唯我满手血污，最是肮脏下贱。
天上一抹黑影掠过，轻功极好，我忽然就不嫉妒曲小枫了，因为我还有顾剑，我这一路有他陪着就够了。
我径直进入坊内，质问曲小枫为什么出现在这，她好像被吓懵了，半天不言语，不过我也不需要她解释什么，院后“嗖”的一声，一枚焰火腾空而起。
那枚焰火格外不同，在黑色的天幕中拉出一条极亮的银白色光弧,夹带尖锐的哨音,极是引人注目，是皇家最高求救信号。
我掉头就向后楼奔去，院子里静得可怕，廊桥下趴着一个黑衣人，身下蜿蜒的血迹慢慢淌出，像是一条诡异的小蛇。
小枫在我身后失声尖叫，我顾不上其他，一脚踹开房门，原本是馨香的房间，现在扑面而来的却是血腥，地上横七竖八躺倒着尸体，全是父皇的暗卫。
帷帐被扯得七零八落，榻上的高几被掀翻在地上，旁边的柱子上有好几道剑痕，四处都是飞溅的血迹，我看着地上躺的多具尸体，心里升起一阵恶寒，父皇惜命竟然惜到这种地步，谈情说爱暗卫带的比平时还要多，顾剑若是受伤……
“殿下……”
微弱的声音传来，有一个黑衣人斜倚在柱子上,还在微微喘息，他满脸都是血，眼睛瞪得老大，肩头上露出白森森的骨头，能活着真是奇迹。
我连忙扑过去厉声道:“陛下呢。”
他用左手抓着我的衣袖,呼哧呼哧地喘着气,声音嘶哑:“陛下……陛下……”
我心急如焚，只想知道顾剑怎么样了，不是告诉他要见机行事，打不过就跑吗？嘴上却道:“是谁伤人?陛下在哪里?”
“蒙面……刺客蒙面……武功惊人……臣无能……”他似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指着洞开的窗子，眼神渐渐涣散，用最后的力气道:“……救陛下……陛下……”他的手指却渐渐地松开，最后落在了血泊中,一动不动。
刺杀皇上？他要干什么？明月被刺是高于明的责任，可皇帝被刺怀疑的却是我这个东宫太子，顾剑，你到底在想什么？！
我径直越过后窗追了出去，好几个黑衣人正围着顾剑缠斗，墙角是已经受伤的明月，为首的那黑衣人武功极高，可是明显并不是顾剑的对手，看到他没事，心里总算稍稍放松了一些。
远处隐隐约约传来闷雷似的轰隆巨响，我凝神去听，是马蹄声，想来神武军已经得到消息，顾剑忽地剑一横就逼在了父皇颈中，所有人都不敢再有所动作，只能眼睁睁看着他。
我上前说道:“放开他!”
从四面八方传来马蹄声，像四面都是洪水，一浪高过一浪，直朝着这里涌过来，又像是沙漠中最可怕的飓风，带着漫天的沙尘席卷而来，势如破竹。
顾剑看着我，横剑逼迫着父皇一步步往后退。谁也不敢轻举妄动，父皇却突然喝道:“曾献!杀了刺客!”
为首的黑衣人握着剑向前走去，他的肩还在滴血，我急忙呵斥一声:“退下。”曾献听了命令站在原地，只是疑惑不解的看我。
而顾剑的脸上蒙着布巾，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头，眼中并不透出任何神色，只是冷冷地看着我。
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擅自更改计划，也来不及去细想，只想着如何补救，道:“现在神武军驰援已至，外头定然已经围成铁桶，你若是负隅顽抗，定会万箭穿心，若是此时放下剑，我允你不死。”
他依旧冷冷的看我。
“如若不放心，你以我为人质，待你平安之后，你再放我回来便是了。”
顾剑垂下眼帘，手里的剑已移出半寸，忽然小枫从我身后跳出来，喊道:“要当就让我当人质，反正我一个弱女子，你也不怕我玩什么花样。等你觉得安全了，再放我回来便是。”
我死都没想到最大的变故是曲小枫，这种事情是游戏吗？我狠狠瞪了她一眼，想让她知道而退，她毫不客气地瞪了回来。
顾剑刚松开的剑又回到原地，眼神好像在说，她对你倒是情深。
我站在那里一动也未动，心里也是气极。
外面那轰轰烈烈的声音安静下来，走廊上传来脚步声，好多人都涌了进来，为首的人身上的铠甲铿锵有声，道:“臣尹魏救驾来迟,请陛下恕罪。”
“起来。”父皇虽然脖子上架着刺客的利剑，但声音十分镇定，“传令全城戒严,闭九门，神武军会同东宫羽林军，闭城大锁，清查刺客同党!”
“是！”
“不要走漏了风声，以免惊扰百姓。”
“是!”
尹魏对我说道:“请殿下返东宫以定人心,这里由臣来处置清理。”
我摇了摇头,对他说:“这里交给我，你听从父皇的吩咐。”又看向顾剑，“你放开父皇,我给你当人质。”我近乎哀求的看着他。
曲小枫一根筋的大叫:“不!我当人质!”我回头恶狠狠地瞪她一眼:“闭嘴。”
她不知道哪里来的的勇气，大声朝顾剑喊:“你既然当刺客，必然知道我不仅是当朝的太子妃，而且是西州的九公主，我要是死了，西州必定举国而反……”
“胡说八道!”我上前打断她，扯着她的胳膊拉向一旁，“大敌当前,你在这里掺和什么?来人!带她回东宫去!”
“殿下绝不会让我死的，如果你以我为人质，担保你平平安安，可以全身而退！”被士兵拖着她照样扯着嗓子喊，“我的话你好生想想，是也不是？！”
不知道曲小枫到底哪句话打动了顾剑,他竟然缓缓点了点头，他冷冷地瞧着我,开口对小枫道:“你先过来。”
他的声音喑哑难听，一点听不出他的原音，他将剑轻轻地往里又收了一分，眼见就要割开父皇喉间那层薄薄的皮肤。
那边曲小枫向顾剑跑过去，我上前拦她，可是她不知道哪来的一把匕首，“刷”地一剑刺向我，我不得已侧身闪避，她顺势一把将我推倒在地，就这一刹那的功夫，她已经几步冲到顾剑那边去了。
这时不知道从哪里“嗖嗖”数声,连珠箭并发，皆是从高处直向顾剑射去，我连起身都顾不上，急忙厉声呵斥:“住手！停下！”
好在顾剑武功高强，挥剑将那些羽箭纷纷斩落，弓箭手也没有继续，父皇趁机挣开他的控制，小枫提剑就向顾剑刺去，可惜下一秒就被打落，她整个人扑上去，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，狠狠将父皇推开，曾献立时就抓着了父皇的胳膊,将他扯出了危险地带。
神武军立刻围上来护着父皇和我，顾剑抓着小枫站在屋檐上，他的剑横在小枫脖子上，小枫一脸无畏的劝诫道:“其实我没那么重要，西州也没那么重要，神武军定然已经在四面高处埋伏下了箭手,只要此时万箭齐发,你插翅难逃。”她看着父皇，朗声道:“这个人武功这么高，杀了这么多的人，父皇，如若不立时除去,定然是心腹大患。”
我没想到曲小枫的思路这么清晰，更想不到她居然那么不怕死，父皇没有说话，眉头紧皱，我知道父皇的心狠手辣，他定是在考虑此事的可行性。
我稳定心神，想想如何在父皇下令放箭前让顾剑全身而退 ，电光火石间灵光一现，我从曾献手中接过一支羽箭,厉声道:“你若是敢伤我妻子半分，我李承鄞穷尽此生，也必将你千刀万剐，你立时放了她,我允你此时可以安然离去,言出必行,有如此箭!”说完我将羽箭“咔嚓”一声折成两断,喝道:“放人!”
我是真的生气，擅自更改计划不说，还拿自己的安危当儿戏，他沙哑的声音传来，“你们夫妻感情可真深，那些传闻不假。”
我的满腔怒意一下子熄了火，他知道，这三天，或者很早以前他就知道，原来他也在乎，在乎我亲手散播的谣言，他听了多少民间的那些腌臜话语才会信以为真，是对我多失望才不当面质问我。
我是不是该高兴我自己的本事，做戏做的连正主都信了。
我明明知道他害怕女巫占卜的应验，三日里却从来没有去看他，我明明知道他是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性子，居然还指望他来质问我。
我忽然想起一个月之前他穿着女装，满心欢喜的抱着我说，“李承鄞，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。”
而我又说了什么？
我说要将他千刀万剐，我说曲小枫是我的妻子。
他该有多难过。
神武军这时已经纷纷拿起了弓箭直至顾剑，我可以肯定，只要顾剑对小枫有一丝的不利，下一刻他就会万箭穿心。
这些弓箭手训练有素，只会射中刺客。
我看着他，心里暗暗祈祷，有风吹过他的衣角，他的眼里是浓重的悲伤。
父皇忽然下令:“不要轻举妄动。”只这一句话的功夫，顾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敲晕小枫，推了下来，我慌忙上前接住，再一抬头，屋檐上只剩下瑟瑟的冷风，和天上那轮不近人情的明月。
我听到父皇在旁吩咐:“全城戒严，捉拿刺客，一旦发现，格杀勿论。”
我抱着小枫，以一种颇为诡异的姿势僵在原地，他过来拍拍我的肩膀，又说:“今夜你护驾有功，先带太子妃回去歇着吧。”
我领旨退下，抱着小枫走出明玉坊的正门，裴照已经领着一小队人马在外等候，旁边站着一脸心急的阿渡， 我将小枫交给她，说:“你带着太子妃回东宫，本宫前去捉拿刺客。”
直至看到马车走后，我也翻身上马，给裴照下令:“马上去找顾剑，一定要在神武军之前找到他！”
“是”
“还有，你立刻去查顾剑这半月之内的所有行踪，尤其是这三日，他去了哪里？见了什么人？做了什么事？事无大小，全部都给我查清楚。”
“什么？”他下意识的回问，也立即知晓自己失言，慌忙道:“是，属下遵命。”
我再不管他，拉起缰绳，快马加鞭的向柴木那奔去。
可能是我马跑的太快，带着我的心也跳得很快，今夜变故太多，我害怕此事父皇会怀疑到我头上，但我更害怕顾剑出什么意外，冷烈的风打在我的脸上，身上，顺着颠簸翻飞的衣袖钻进去，我只觉得浑身冰凉。
我从未觉得这条路如此之长，仿佛跑了一甲子的时间那么长，许久许久，我终于看到那间亮着烛光的屋子。
我甚至怀有期待，也许，也许顾剑就在里面，他最是心软，他大仇未报，他定是不敢胡来的。
我推开你们跑进去，四处寻找，喊道:“顾剑，顾剑。”
迎接我的只有柴木疑问的目光，疑惑道:“殿下深夜造访……是计划有变故吗？”
我的心里顿时生出一股怒气，玩儿失踪，他就这般不识大体，不知分寸，他把自己的性命当儿戏吗？！他又将我置于何地！
我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，道:“只是一点小插曲，不妨事，若是顾剑来过这儿，还请师傅告知。”
“自然。”他应下。
我也不再停留，骑马回宫，我抱着丁点的希望问时恩侧妃可曾回宫，他这才急忙去拾翠阁查看，茶茶说三日前顾剑翻墙出宫后便再未回殿。
三日未归？他去了哪里？
我的心凉到了谷底，一个声音在说，以顾剑的本事定然已经脱身，他现在不回来，只是他不想回来。
是啊，此时还未传来抓到刺客的消息，他肯定躲在某个地方，不想见我。
我拖着身子回到寝宫，一夜无眠。
第二日清晨早朝，父皇象征性的夸奖了我几句，赏了柄玉如意。
不得不说顾剑力道控制的很好，明月只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，也因祸得福的被父皇封为了德妃，她也很有本事，越级晋封，一时风光无限，皇后此时只怕是要急得焦头烂额了，可是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。
下朝之后裴照前来汇报:“半月里侧妃并无任何异常行为，只是臣发现三日前与大学士出宫喝酒与往日不同。”
三日前？女巫占卜的第二日，我压下心里隐隐涌上的不安，“继续说。”
“往日二人喝酒都是在米罗酒肆，而这次却是在西市闹区，”他顿了顿，似是在想用什么措辞比较恰当，“殿下也知道那里鱼龙混杂，都是些地痞流氓之徒，平时最是喜欢谈论皇家秘闻……”
他说的极为隐晦，但也足够清楚，顾剑应该是从这西市得知我散播的谣言。
“后来呢？”
“后来群众推搡之际，侧妃落水，那时又恰好天色晚，二人就在客栈住下了，谁知侧妃夜里又发起高烧，一直在客栈休养，直到昨晚出现。”
我站起身，看着他问:“你的意思是说，这三日他们一直待在一起？”
“是……请殿下息怒。”他跪在地上，显得极为惶恐不安。
女巫，谣言，落水，发烧，还有昨晚顾剑险些破坏计划的举动，这一桩桩一件件，只怕都是顾清让在背后搞鬼，我早就知道他协助我心思不纯，可未曾想过，他居然将心思打在了顾剑身上，甚至算计我。
他还真是不怕死。
时恩突然慌慌张张前来禀告:“殿下，大学士差人送来一封信，说要殿下亲启。”
我狐疑的接过来打开，飞快的扫了一遍，他竟然堂而皇之的交代是他带走了顾剑，还说什么散完心就回来，要我放心。
混账！他就是仗着我此时不能正大光明的出兵找他们！
我只好对外宣称侧妃身染恶疾，需静心休养，以此来消除父皇和高相的疑虑，并依旧如往常一样生活，坐实了太子不喜侧妃的谣言。
因明月被刺杀，父皇开始对高于明发难，几次否决了高于明的意见，语气也不似原来热络，这让我在焦急等待的日子里多了些慰藉。
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，只剩下一角有些暗红色的云低低地浮动着，被风卷着缓缓移动，像是天上着了火。
我看着天边火烧的云，想着已经过去七天了，他们已经待在一起足足七天了。
这七日里，我让裴照借着搜查刺客的名义小心翼翼的找过，直到现在也依然没有任何消息，我心里明白，以他们二人的武功，只要他们不想被发现，羽林卫连面都见不着。
今日早朝父皇下令神武军停止搜查，而我这东宫羽林卫自是没有理由再搜查下去，我唯一能做的，只有等顾剑自己回来。
那人面冷心热，最是受不了别人对他的好，恨不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那种，此时他又受了女巫和谣言的影响，若是顾清让铁了心的对他好，我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。
冷冽的风吹过，园子里的桃花放肆地颓败，我紧了紧身上的衣服，转身朝殿内走去。
可是顾清让做这一切图什么？
难不成他真的图顾剑这个人，要一起远走高飞，浪迹天涯？他全族上下八百多口人命难道说不要就不要了？
不会，他如此老奸巨猾，在朝堂上运筹帷幄，连我都被算计进去了，绝对不是只知儿女情长的人，他一定想得到什么，权利，金钱，名誉，或者是其他什么，一定有什么是他想要的，只是我没有想到而已。
*顾剑不是没有分寸的人，他只是在不破坏计划的前提下试探李承鄞。
*如果因为李承鄞视角感受不到他的渣，想想顾剑的角度，其实他只是在内心忏悔一下而已，该做的还得做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