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十八不是拾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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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羡澄】无所有(一)

已重修


一道紫衣身影迈过门槛,稳步迈入寝殿之中,右手紫电的冷光还在滋滋狂窜。


关上房门,江澄卸下满身防备,再无凌厉之势,长叹了口气,一个月前的那场血雨,修真界惶恐不安,都道是邪物现世之象,上至仙门,下至百姓,人人自危。


幸亏没出什么乱子。


不然又是江家又是金家的,他可真是要分身乏术了。金光瑶身死,金家唯一一个够资格做家主的就是金凌。可长老会那群王八蛋非要过来分一杯羹,变着法儿的给他找不痛快。


江澄揉揉太阳穴,合衣睡下,他得抓紧时间休息,明天还有一大堆事情处理。云梦的,兰陵的,全得靠他。


他总是这样,什么都要操心,什么都要揽在自己肩上。


最后到底是没有睡安稳,江澄做了个梦,梦里是十四年前围剿乱葬岗,梦里有魏婴。


伏魔洞空旷得吓人,水滴声显得尤为响亮,江澄看着眼前人,道:“仙门百家都在十里之外,他们每个人都想要你的命。”


魏婴盘腿坐在一个血阵里,眼中是难以言喻的痛楚,犹带着最后一丝希冀,似乎还在等着对方宽恕,道:“你呢,你也想我死吗?”


江澄没有回答,“魏婴,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,你告诉我,其实你有苦衷,你有迫不得已的理由,才会做出来……那样的事。只要你说,我就救你。”


魏婴沉默半晌,忽然嗤笑一声,眼里全然没了刚才的痛苦,轻蔑道:“江澄,你不会到现在还爱着我吧。”


“没有苦衷,我当时说的还不够清楚吗?什么情爱都是浮云,童言无忌罢了,至高无上的权利才是我想要的。”


“可惜我输了,但成王败寇,我不后悔。”
  


江澄气极反笑,连说三个好好好,三毒出鞘,冷声道:“那你就去死吧!”


魏婴闪过痛楚,江澄像是报复一般,又重复了一遍,一字一顿道:“我恨你,我要你死,我要你永不超生。”


魏婴的眼神变得暗淡无光,张了张嘴,却什么都没有说,手掌刚结的血痂崩裂,血流如注,把身下残缺的法阵补全,瞬间,魏婴体内涌入无数亡灵。


万鬼反噬!


江澄瞪大眼睛看着如闹剧的一切,阵中的人亦看向他,他的身体全部被黑雾缠绕吞噬,面上不知怎么却扯出一抹笑来。他不知道那笑代表什么。
 


一切烟消云散。
  


江澄心神恍惚,他知道自己在做梦却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,画面不知怎么又变成从前的莲花坞,有爹娘,有阿姐,还有一个紫衣少年,他们都在笑,连阿娘都是温温柔柔的样子,那个紫衣少年朝他伸手,说:“阿澄,快过来呀。”


他跑啊跑啊,可怎么都抓不住,画面一转,又便成了电闪雷鸣的观音庙,四周是或鄙夷不屑或幸灾乐祸的看客,还有那句冷清的“对不起,我食言了。”
 
  

江澄醒了。




天还是黑的,银白的月光钻进来,他觉得魏婴生来就是祸害他的,要与他不死不休。

 

江澄借着月光,灌下一大口茶水,苦丁茶,难喝的要命,他不喜欢苦味,可这茶喝了十四年。苦味弥漫舌尖,江澄清醒了不少。


打开窗户,夜风轻轻的吹过,他的眉目清冷,像是一整季的雪都融在了他的眼睛里。


月亮明晃晃的,像是圆圆的汤圆,咬一口都能溢出蜜来。


左右无人,江澄随意的枕在窗户上,似睡非睡的,纤长的睫毛投下一片暗影,等太阳升起,他看着金色的余晖撒在琉璃瓦上,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。


看着看着反倒奇怪起来,平常这个时辰小厮侍女都该起来了,起码厨房该是做饭了,怎么没有一点动静。


外面响起脚步声,咚咚咚敲了三下,略带苍老的声音传进来:“宗主。”


“何事?”


“金宗主派人来传话,兰陵有宴会,今天不能来了,说是明天再过来。”


江澄这才想起今天是中秋节,他笑自己真是老糊涂了,躺下的时候还想着醒来处理公务,应付金家长老的刁难,中秋节,合家团聚的日子,谁来刁难他?

  

“我知道了。福伯,你也赶紧回家去吧。”


片刻后,江澄起身揉揉发麻的腿,换上从前的旧衣,坐在镜子前绾发,还是小时候的式样,一半挽起,一半披散着,他要去祠堂,他想他也得过中秋不是。


江澄喝了不少酒,话也多了,絮絮叨叨的说这段时间发生了多少事情,叮嘱爹娘要注意身体,警告金子轩要对阿姐好,不然拿拳头揍他,末了说到魏婴,却突然闭了嘴,又灌了一瓶下去 。


荷花蕊后劲儿大,江澄有些醉了。他拿起桌子上的随便,细细擦拭,说道:“魏婴,你在哪儿啊?今年有个冒充你的骗子,所有人都以为你回来了,就连我都这么以为。”


“我只以为他是忘了,献舍中途记忆出了问题,可是后来他跟我说对不起,说这颗金丹就当是还江家的,他能说出那样的话,我就知道,他不是你,不可能是你。你看,我多了解你啊。”


江澄笑了笑,有三分得意,是少有的少年姿态,外面阳光灿烂,空无一人,只有祠堂里江澄自欺欺人的说话声。


“要真是你的话,才不会说对不起……”他皱起眉来,似乎在思索魏婴会说什么,想了半天才道:“你可能什么也不会说,只留给我一个背影,就像……就像之前很多次一样。”
  
  
  



  
  
  



  
  
  

与此同时,云梦某个巷子里。


  
  
  

“操……”魏婴疼的失语,半晌望天嚎叫:“你他娘的公报私仇!”


天上传音下来,带着笑意:“又不会死,你不是说要最快的方式吗?”


“那你也没说用踹的!我是不会死,但我会疼!”


天上那道声音收敛笑意,正色道:“魏婴,别忘了我对你说的话,我们可是约法三章了。”


魏婴不耐烦的连说几句知道了,对方没再出声。


  
  
  

总算回来了。


魏婴忍着剧痛坐起,他被天帝从九重天直接踹下来,觉得五脏六腑都错位了。下手太狠了,不就是掀翻了他的桌子,打烂几个杯子吗,至于不?


他一面修复身体,一面呲牙咧嘴的咒骂始作俑者。片刻后疼痛消失,他神清气爽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,步伐轻盈的向莲花坞走去。


街上意外的热闹,人来人往,欢声笑语,魏婴有点恍惚,这十四年里鲜少交流,更别说这样人声鼎沸的场景了。虽然在荼蘼地狱可以借莫玄羽的壳子偶尔看看世间百态,可到底不如亲身经历。

  

“小郎君,买些月饼吗?五仁的,还有豆沙,可甜可甜了。”


魏婴循声看去,笑道:“这位姐姐,今儿是什么日子?怎么都卖月饼了?”


姑娘腼腆一笑,道:“小郎君可是糊涂了,今天中秋节,当然得卖月饼。”


他心下一惊,这么说已经过去月余了,他一直以为“天上一天,地上一年”是唬人的把戏,没想到是真的。


中秋节,中秋节,魏婴二话不说的离开,不免加快了脚步,他要去见江澄,一刻不能多等,一息不能耽误。走了两步,似是嫌腿脚太慢,拐进个偏僻巷子,掐了个诀,直接进了莲花坞。


  

他站在祠堂外面,只一眼就看到了他日思夜想的紫衣身影,那人睡在蒲团上,背对着他,腿屈起,蜷成小小的一团,三千青丝随意披散着,身上是那件紫衣。他给买的紫衣。


魏婴微不可察的颤抖,仅是一个门槛的距离,魏婴走的异常艰难,像是踩在刀尖上,每一步都是鲜血淋漓,犹如凌迟。


他自地狱归来,用了九年熬过十八种刑法,上刀山下火海,受灵魂撕裂之痛。喝过孟婆汤,行过奈何桥,亦渡过忘川水,他还是忘不掉这个人。


他用生命爱着的人,如何能忘?怎么舍得忘?


折腾到最后十殿阎罗把他囚禁在荼蘼地狱,囚禁了整整五年,永世不得超生。


他恨过,怨过,想放弃过,只是现在,他见到江澄的一刹那,所有的苦,所有的痛,所有的恨,好像都消失了。

  

为他,什么都值得。


魏婴终是走到他跟前,余光瞥见地上的随便,指尖颤抖的抚上江澄的脸颊,这是真的,这是他捧在心尖上的人,是他拼死护着的人,是他进入地府都忘不掉的人。


他嘶哑着声音,轻声唤道:“江澄……我是魏婴,我回来了。”


睫毛微动,杏眼明亮,魏婴呼吸一窒,连手都忘了拿开,僵硬的维持姿势。


江澄看起来一点都不意外,坐起来自顾自的说:“这梦做的愈发稀奇了。”揉揉太阳穴,抬眼看他,皱眉道:“你怎么还不走?”


原是当成做梦了,魏婴道:“江澄……”


“别再叫了!”江澄随手扔过一个酒瓶,碎在魏婴脚下,“魏无羡,你已经和含光君在一起了,能不能放过我?”


魏婴心中抽痛,神色慌张,道:“不是的,江澄,不是那样的,我是魏婴,我是魏婴,和含光君在一起的不是我,通通不是我,江澄,你听我解释,我我……”


他“我”了半天,不知怎么解释,忽然面露喜色,手指向江澄身上的衣服,又指指自己,“你这件衣服,我买的,我自己赚的钱,一点一点攒给你买的,我说我要娶你,这是聘礼,你打了我一拳,你说,对,你说太少了。”

  

江澄愣住,魏婴慢慢蹲下,试着去握江澄的手,“阿澄,我是魏婴。”


江澄却是笑了,他从来没见过江澄这样满足又明媚的笑,就好像整个春天都要来到,漫山遍野的风声都要消息。



江澄自知失态,佯怒道:“看什么看!跪下!”


魏婴有点不理解这个要求,但还是身体比脑子先动,扑通一声跪下了,江澄反倒怒意更甚,道:“不是跪我!去跪爹娘。”


眼前的魏婴听话的叩首,还是三跪九叩的大礼,江澄迷迷糊糊的想,这个梦做的真好,等得了空再醉一次酒,试试能不能再做一次。


魏婴磕头磕的都是真情实感,额间已是通红一片,直起身来看江澄,他似是倦了,要睁未睁的,唤他:“魏婴。”

  

“我在。”


沉默半晌,魏婴也不急,一直看着他,江澄又唤道:“魏婴。”


“我在。”

  

“你抱抱我。”


声音很轻,再没有多余的动作,连神情都是淡漠的,魏婴怀疑自己幻听了,果然胆子大了,这种话都敢幻听,所以一时没敢动。


等到又一个酒瓶飞过来,江澄蛮横道:“这是我的梦,你得听我的,过来!听见没有!”


  

魏婴反应过来,一把把人拽进自己怀里,淡淡的莲香让他满足的想要落泪,他想,再死一次都值得。


江澄埋在他怀里,颠三倒四的讲:“魏婴,你回来好不好?我只是气话,你宁愿选择死都不告诉我,当时我很生气……我……我不说要你死的话了,魏婴,你不要死,我要你活。”

  

“我知道,我都知道,我这不回来了吗?”魏婴搂的力气愈发大了,像是要告诉怀中之人他不会走。


又是片刻,江澄先松开怀抱,自言自语道:“你现在应该在姑苏吧,既然已与他人欢好,就别来招惹我了,我不大想见你。”

  

魏婴没答话,还是抱着,一直等到江澄睡着,才小心的把他放下。

  

若是有人看到魏婴此时的样子,胆子小的肯定吓得屁滚尿流,大量黑气在他周围萦绕,他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,不,本来就是。


观音庙的场景历历在目,魏婴手上青筋暴起,声音却放的很轻:“阿澄,你且看着,他们欠你的,我欠你的,都会百倍千倍的还回来。”


谁都不能伤害你,我也不能。


“我一定会找到君无心,将他碎尸万段。”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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